后现代色彩笼罩下的“消逝岁月”

【摘 要】由刘以鬯的小说《对倒》引发,王家卫导演借用邮票学上的“对倒”方式创作了《花样年华》,对电影视听语言进行创新,包括空间结构对倒、人物造型对倒、对白对倒、剧情设计对倒、人物及其身份对倒和主题寓意上的对倒等;影片还取消了中心制,采用后现代的拼贴,对时空进行重构,打上消费文化烙印及赋予角色后现代气质。影片英文名为“in the mood for love”,这种“爱的感觉”美好而又短暂,只能回忆却不能触摸,使得影片充满了浓烈的后现代色彩。

【关键词】对倒;电影语言;后现代色彩;消逝岁月

中图分类号:J93 文献标志码:A 文章编号:1007-0125(2015)08-0118-05

一、引言

《花样年华》片尾字幕首先打出的是“特别鸣谢刘以鬯先生”。正是刘以鬯的两篇小说《酒徒》《对倒》引发了王家卫创作《2046》和《花样年华》。影片《花样年华》中的三段文字直接摘自小说《对倒》。

《对倒》的作者刘以鬯先生1918年生于上海,曾在重庆、上海、香港、新加坡、吉隆坡担任报纸期刊的编辑主编。小说《对倒》原为他1972年发表在香港《星岛晚报》的长篇连载小说,后被作者改成同名短篇小说。显然,《花样年华》与原小说《对倒》剧情并不一致,而是王家卫写的另一个故事。他鸣谢刘以鬯先生当然不是因为《对倒》原来的故事,而是刘以鬯先生创作《对倒》的方式启发了他并为他所用,进而才有了《花样年华》在电影语言上的突破。

“对倒”一词源自法文“tete—beche”,是一正一倒的双连邮票。“1972年,刘以鬯以通信方式投得我国第一批‘对倒’邮票之一的‘慈寿九分银对倒旧票’,从中得到启示:将‘对倒’的意念转化为一正一负的手法,小说形成一种并行发展的‘双线格局’。小说以此为名,叙事亦以此为结构。”[1]刘以鬯借用邮票学上“对倒”方式创作了小说《对倒》,故事讲一个老年男子和一个年少女子,两人从一条街的对角往中间走时各自不同的思想活动。王家卫又从刘以鬯的小说那里得到启发,将这种对倒方式运用到电影创作上。

二、电影语言的创新——“对倒”

王家卫在《〈对倒〉写真集》前言中说:“对我来说,tete-beche不仅是邮票学上的名词或写小说的手法,它也可以是电影的言语,是光线与色彩,声音与画面的交错。”[2]就《花样年华》的电影语言来说,王家卫的创新就体现在全片使用的“对倒”方式上,包括空间结构的对倒、人物造型的对倒、对白的对倒、剧情设计的对倒、人物及其身份的对倒和主题寓意上的对倒等。

影片在空间结构上呈现“对倒”方式。周慕云和苏丽珍住处的空间结构采用了“对倒”方式。片中对于两人租住的房间,呈现给观众的都是零散空间,但观完影片,将两人的住所进行拼接,会发现其实两人的房间呈现对称格局,严格意义上讲用“对倒”一词更为合适,因为有些局部细节没有达到完全对称。另外还有镜头展示的周太太工作场所的构图,同样也是采用了“对倒”方式。

在人物造型上,导演不忘使用“对倒”方式。苏丽珍那保守的旗袍、工整爱司头的传统装束和周太太深V露背装、齐肩短发的现代装束形成对比,也构成了人物造型上的对倒。

本片最大的“对倒”体现在人物对白上。房东孙太太问:“怎么称呼你?”苏丽珍回答:“叫我孙太太。”孙太太没有直接说自己的名字,而是要对方以丈夫的姓来称呼自己为“孙太太”。孙太太又问:“你呢?”苏丽珍回答:“我先生姓陈。”同样,苏丽珍也没有直接告知对方自己的姓名,也是以自己先生的姓来回复对方。同样的方式也出现在周慕云和苏丽珍的对话中。周慕云问:“还没请教你贵姓?”苏丽珍回答:“我先生姓陈。”

周慕云和苏丽珍在门口相遇,互相询问对方另一半的去向时也是如此。周慕云:“对了,最近很少看见你先生。”苏丽珍:“这阵子他公司有事,派了他出去。”周慕云:“怪不得总在面摊碰到你。”苏丽珍:“一个人懒得煮饭。对了,你太太呢,最近也很少看见她。”周慕云:“她妈妈身体不太好,回娘家陪陪她。”苏丽珍:“难怪了。晚安。”周慕云:“晚安。”再如周慕云和苏丽珍两人在咖啡厅的对话,同样也采用了“对倒”方式。苏丽珍:“其实,我先生也有一条领带跟你那条一模一样。他说是他老板送他的,所以天天戴着。”周慕云:“我太太也有个皮包跟你那个一模一样。”苏丽珍:“我知道,我见过。”影片中的第一次戏中戏——苏丽珍(扮演周太太):“你这么晚不回家,你老婆不说你吗?”周慕云(扮演陈先生):“早习惯了,他不管我的。你呢,你先生不说什么吗?”苏丽珍(扮演周太太):“我想他早睡了。”周慕云(扮演陈先生):“今晚别回去了。”在影片的经典台词中,周慕云说:“是我,如果有多一张船票,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?”苏丽珍说:“是我,如果有多一张船票,你会不会带我一起走?”形式几乎一致,只是一个是“跟我”走,一个是“带我”走。片中人物的对白无时无刻不采用了这种一正一负的“对倒”方式,类似于对称方式,但又与对称不完全一致,比对称方式更灵活。电影不是几何公式,也不可能达到完全对称,所以“对倒”相对来说是一种较为准确的说法。

影片在剧情设计上,更是将“对倒”方式用到了极致。苏丽珍租好房下楼,周慕云上楼要租房;搬家时苏丽珍的家具错搬进周慕云家中,周太太的鞋错搬到了苏丽珍那里;周慕云在苏丽珍的门口与苏丽珍的丈夫交谈,觉察妻子有疑,苏丽珍在周慕云的门口与周慕云的妻子交谈,发现丈夫私情;苏丽珍提着保温壶买面上楼,周先生下楼坐在面摊前独自吃面;一次何老板要与余小姐吃饭,苏丽珍帮助何先生骗过何太太,另一次要何老板要回家与何太太过生日,苏丽珍帮助何先生瞒过余小姐;周先生看着苏丽珍的包,苏丽珍看着周慕云的领带,双方彻底意识到对方的配偶出轨的对象就是自己的另一半;苏丽珍在周慕云房间内,房东、邻居们通宵打麻将,周慕云的房东顾先生好奇周慕云一大早不上班而回家,周慕云说不舒服告假,顾先生质疑不舒服还吃那么多糯米鸡。王妈好奇苏丽珍怎么那么晚回家,苏丽珍说公司事多,王妈说早上怎么没有看见她上班,苏丽珍说很早就约了妈妈喝早茶,出去的时候王妈还没来;1966年苏丽珍重返香港原来的住处,周慕云也重返,两人互相侧面打听对方的消息……这些剧情上的设计,都采用了一正一负的“对倒”方式,说了周慕云这一边的情形,接下来必然要同时讲到苏丽珍那边的情形。因此如果用“对倒”方式去看本片,就不难发现:只要掌握了这个“阅读”技巧,影片观摩起来将更为畅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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